父母离婚时签订的赠与未成年子女房屋协议能否撤销？

夫妻离婚时对于共同财产的分割，往往是当事人争议的焦点。在离婚协议中，夫妻双方将共同所有的房屋赠与未成年子女较为普遍。离婚后，由于未及时办理产权变更登记，赠与一方后期反悔，要求撤销之前的赠与协议，那么反悔方可以行使撤销权吗？

一、案例简介

 刘某与邵某原系夫妻关系，育有两个女儿刘甲与刘乙。在法院的民事调解书中，夫妻双方约定，刘甲、刘乙随刘某生活，刘某不要求邵某给付抚养费，并且刘某愿意将上海市某区某处房产中属于刘某的份额归属刘甲、刘乙各半所有，刘某对该房屋不享有居住权。邵某对该房屋享有永久居住权，但不得变卖或处理该房。后刘某因自身的居住生存问题，便依据“赠与人在财产权利转移前可以撤销赠与”的法律规定，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撤销此前的房屋赠与协议。

二、夫妻离婚时房屋赠与子女协议的特殊性

普通的赠与合同，是指赠与人将财产无偿给予受赠人，受赠人表示接受的合同。赠与合同具有无偿性，是单务合同、诺成合同。正是由于赠与的无偿性特征，受赠人接受赠与无须为对待给付，双方之间没有对价关系。因此，为了平衡赠与人的合法权益，民法典第658条第1款规定，通常情况下，赠与人在赠与财产转移之前可以撤销赠与。这也就是本案中刘某提出撤销此前房屋赠与协议的法律依据。

那么夫妻离婚时协议将房屋赠与子女是普通的赠与吗？如果是，就能适用民法典第658条的规定，反之则不能适用。对此，学术界有不同观点，有的支持，有的反对。支持者认为，夫妻离婚时协议将房屋赠与子女，与普通的赠与在形式上类似，是夫妻双方真实的意思表示，因此，应该类比适用赠与合同的规定。据此，在房产变更登记之前，主张赠与房产的一方父或母享有任意撤销权。反对者则认为夫妻离婚协议中的房屋赠与不是普通的赠与，不能适用赠与合同中任意撤销权的法律规定。

笔者支持反对者的观点，主要依据在于房屋赠与子女协议中的赠与不具有无偿性特征。虽然从表面上看，夫妻离婚时将房屋赠与子女是无偿的，子女接受赠与不需要支付任何对价，但在主观和实质上却并不是完全无偿的。普通的赠与是一种真正的慷慨，但在离婚协议中，该房屋赠与条款并非孤立的，而是需结合其他条款内容综合看待。之所以夫妻双方最终同意将房屋的所有权转移给子女，这里有着各种复杂的经济上或情感上的需求，既有向对方支付多少合理对价的争执不清，也有不一定有能力支付的经济现实，还有弥补因夫妻离婚给子女带来身心伤害的愧疚，以及为子女未来稳定生活作出的提前安排和抚养费的冲抵，当然还有避免家庭财产随着一方未来组建新的家庭而外流的筹谋。对此，有学者认为，在家庭内部巨大财产的无偿转移，一定有特别的原因和对价，不可能是真正的无偿，即使该原因或对价并没有写明，但双方都应知晓，否则会导致双方之间的利益失衡。因此，在法律关系的认定上，这里的赠与不能拘泥于当事人的文字表述，而因强调离婚协议的整体性，是夫妻双方共同妥协的结果，任何一方在订立赠与协议后，不能擅自行使任意撤销权。

在本案中，法院认为，房屋赠与协议的顺利达成是协议离婚的前提和基础，它不同于普通的民事赠与，其实质是夫妻双方对共有财产分割的平衡处理，是夫妻双方对身份和财产综合博弈的结果，应认定为是不可撤销的赠与合同，据此，驳回了刘某要求撤销房屋赠与的诉讼请求。

三、律师建议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民法典>婚姻家庭编的解释（一）》第69、70条规定，夫妻离婚就财产分割达成的协议对当事人具有法律约束力，如果一方就财产分割问题反悔，请求撤销协议，除非在订立协议过程中存在欺诈、胁迫等情形，否则应当驳回当事人的诉讼请求。因此，当夫妻感情确已破裂时，双方皆应理性处理夫妻共同财产，多向家人、亲朋好友或者律师咨询，寻找适当的解决方案，切忌一时冲动作出承诺，只要对方同意离婚，就放弃全部共同财产，或将之赠与给子女。因为离婚财产协议分割是双方当事人真实的意思表示，任何一方无特殊的法定事由，事后不得擅自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