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公平之神

编者按：

初心驰骋前程远，龙腾四海万象新。在甲辰龙年行将来临之际，海辉官微推出“海辉人的2023”系列，以稚嫩的文笔记录海辉人的平凡时光，用真实的文字记忆律师工作的酸甜苦辣！

本系列第八期推出的是葛雅律师的文章。2022年底，葛律师曾写了《成为那束光，照进当事人灰暗的生活里》 的年度文章，感动了许多读者，此文也被市律协主办的《无锡律师》采用。这次，葛律师给我们讲了一个她代理的道路交通事故索赔案件，她的文风依然朴实、真切，又不乏文采和幽默。

转眼间来到了2024年，一月份的无锡寒风凛冽，灰色的云朵压得低低的，死盯着每个法律人风动稀疏的发顶。楼下的樱花树摇晃着干枯的手臂，想到春天时又是一树花团喧嚣，我愣了愣神。是的，2023年在忙忙碌碌中溜走了，甚至没留下叹口气的时间。

从业5年，大量的案子让我厚着脸皮自居为老律师了。感谢身边当事人的信任和厚爱，让前来寻求法律服务的客户从陌生人渐渐变成好朋友。就像被狠狠抽上几鞭的陀螺，我不停颠簸在法院、律所、调档取证的路上。

很多朋友问过我，二审想要翻案难吗？我的答复是，没有新证据的话，难，相当难，就像这三年你的感受那般难。想起2023年年中的这桩案子，当事人找到我，是为他去世的母亲讨个说法。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去世时已85周岁，遭遇交通事故，导致股骨颈骨折，送入医院动手术，置换人工关节，在医院催促下手术几天后很快出院，遗憾的是出院后他的母亲便卧床不起，事故之后 39天就撒手人寰。当事人找到我时距离老人入土为安已三月有余，当事人为老人的过世和公安部门进行过沟通，但没有对死因进行鉴定，只是在我接待时反复念叨他的不舍和遗憾，和我说他母亲在世时有多么的勤劳和善良，事故之前还为儿孙准备好饭菜......

我看了证据材料之后立即告知当事人，案件的争议焦点是交通事故和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询问其母亲死亡结果发生之后，家人为什么没有联系公安部门对死因进行鉴定？当事人回答：我母亲那么大年纪了，去世前吃了那么大苦，我怎么能让她在死后进行解剖挨刀子呢，我母亲去世我和家人都很伤心，但是司机也是我们的邻居，平日相处和谐，我也不忍心让她去坐牢啊。我沉默了，是的，当事人在事故发生之后没有联系律师帮助处置，是遵从内心朴实的道德标准行事，我们没有资格去埋怨当事人的证据意识。

一审由一名年轻但很有道交纠纷案件审判经验的法官主审，在我提交了老人的全部医疗资料和死亡原因为股骨颈骨折的死亡推断书后，坚持认为现有的证据无法证明交通事故为老人死亡的原因，询问我们是否同意按照股骨颈骨折导致的九级伤残标准进行调解。我提交了之前处理过的类似案件的案例，准备了大量关于老年人死亡和骨折之间关系的论文论据，但法官均未采纳我的意见，一审的判决结果是被告承担50%的赔偿责任。

当事人委屈万分，不停问我为什么母亲在遭遇交通事故之后保险公司只需要承担一半的赔偿责任，那么还有一半呢，是我的错还是我母亲的错？我多次、长时间和当事人释明判决背后的法理和事实依据。最终当事人调整好心态问我，再试一次吧，二审还有机会吧？

我如实告知，在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二审判决维持原判的可能性极高。但是基于您的这份信任，我愿意再拼一次。好吧，为了二审我拼上老命，搜索海量的相关案例，整理晦涩的医学知识。夜深了，书房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几万字的相关材料，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像是在泥泞路上踩出的脚印，走过一遍又一遍，脚印叠着脚印，这条路便延伸了出去，看得到方向却看不见尽头。

二审庭审后的一个普通忙碌的上午，中院法官给我打来电话，说本案老人治疗过程存有中断的情形，因果关系也可能存在其他干扰因素，但是因为你的代理意见真的写得很好，我会慎重考虑你的意见，帮助你和对方达成调整协议......

我鼻腔一酸，垂下眼睑，生怕别人看见我一把年纪了还会红了眼睛。我欠二审法官一个感谢，她认为我的代理意见很好，只不过是我热腾腾的文字恰巧碰触到二审法官对于生命的尊重和对病患的慈悲，所以她愿意用改判的可能性说服对方做出大幅让步，达成调解。

时代在改变，是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改变，这是一个以流量和财富衡量价值的时代。我只记得在年轻几岁的时候说过我要做一个好律师，想要金戈铁马，痛饮烈酒，狂歌理想的人生。执业之后我发现再大的热爱，都抵不过事实的变化，而坚持与信念何等重要，要不然怎么办呢，做人，总是要信。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公平之神，她会感知我们心底的炙热，亲手为埋头夜行的人点亮人生的瞬间，这一瞬间一旦被点亮，或许就是不一样的人生。